《皇朝秘史》(288)

  江寒青知道他是不放心林奉先,轻笑道:「思敏有什么话尽管说!奉先表弟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,事无不可言。你尽管说!」

  耿思敏这才低声道:「走南面和走东面各有好处。南面呢,不确定的因素确实太多,但是距西域近,如果不出意外,将会很快赶到西域,东面,目前来看似乎确实安全一点,但是路途遥远却是致命的。夜长梦多啊!谁能担保将来局势会出现什么变化?」

  林奉先急道:「这些跟你所说的老爷子会选择走南面有什么关系啊?」

  耿思敏笑道:「当然有关系了!老爷子在朝廷上混了近三十年,最在乎的是什么东西?就是权力啊!

  少主,这几年风头正劲,听说家族里面有不少少壮势力都支持少主尽快承家督。老爷子难道会一点都没有察觉?我才不相信呢!如今京城大乱之后,老爷子迫于形势不得不撤往西域。但是到了西域之后,他的根基远没有在京城牢固。而且对于凤帅来说,是丈夫更亲,还是儿子更亲?我想如果非要在两者间做一个选择,天下十个母亲里面九个都会选儿子。这点道理我都明白,老爷子会不清楚?

  所以为了确保手中的权力,老爷子自然是要越早过去越好!我想哪怕是会多冒一点风险,只要是能够赶在少主之前到达西域,老爷子也会甘愿选择这条路线。对于老爷子来说,最好的情况是,等到少主从东面绕了一圈回到西域的时候,老爷子在那方已经巩固了权力。他继续当他的家督,少主继续老老实赏做自己的少主。

  否则,我想老爷子也许宁愿……」

  林奉先听了他这番话,心里直是发毛道:「你是说……」

  耿思敏恶声恶气道:「我是说最坏的情况下,也许老爷子宁愿少主死在路途上,也不愿意少主去西域抢夺他的权力!」

  耿思敏这句话一出口,江寒青眼中厉芒一闪,立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。而林奉先却愤然道:「你这家伙,可不要无端挑拨少主和家督的父子关系!」

  耿思敏不屑地看了他一眼,漠然道:「我可不是你江家的人,我只是听命于风帅的「凤翔军」一员。对于我来说少主之所以是少主,那是因为他是凤帅的唯一继承者。你们的那老爷子家督可不是我的主人。哼!再说,凤帅在军中已经宣布,「玉凤军团」将来的权力全部属于少主,跟你们那老爷子家督可一点关系也没有。」

  看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,白莹珏感叹道:「你们这些朝廷上的人啊!为了一点权力,连父子夫妻的关系都可以弃之不顾,我是真的一点都搞不懂。权力,这东西真的有这么重要啊!思敏,不是我怀疑你的观点,你真的认为为了那点虚无飘渺的权力,老爷子会狠心对付少主吗?少主可是他唯一的儿子,他百年之后那权力还不是自然会交给少主!」

  耿思敏叹了一口气道:「夫人,您是真的不懂这些事情啊!老爷子争夺权力,可不是想的将来要交给少主这回事啊。是的。少主是他唯一的儿子,是他权力的唯一赵承者。可是在此之前,那些权力都是他的。谁要想从他手里分走丝毫,就算是儿子也绝不允许。你倒想一想,古往今来为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,有多少父子亲人最终反目为仇啊!」

  林奉先由于年纪的关系,还从来没有接触过如此黑暗的政治内幕,听了耿思敏这一席话,站在一旁是呆若木鸡,嘴里呢喃道:「真的吗?……可能吗?……」

  江寒青从沉思中突然回过神来,咬牙问耿思敏道:「那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?」

  耿思敏道:「如果事实证明小的说的话没有错。那么少主也应该不顾一切,抢在老爷子前面赶到西域!」

  江寒青傍了一下,反问道:「你是说阳奉阴违?」

  耿思敏点头道:「对!大路朝天,各走一边。你可以往南走,我们也可以换一条路往南走。」

  江寒青本来对于到底是向东走,还是向南行,确实一直拿不定主意。可那也不过是纯粹对于路途安全与否的一个考量,完全没有涉及与乃父的勾心斗角。如今听了耿思敏这一席话,却还真是对父亲的心思不放心起来。

  缓过劲来的林奉先在一旁忿忿不平道:「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呢!咱们走着瞧!看看老爷子是不是你想的那么恶毒!」

  耿思敏无动于衷道:「走着瞧就走着瞧!我还怕你不成!」

  白莹珏见两人还真对上了,而在一旁沉思的江寒青丝毫没有干涉两人的意思,便出来作和事佬,劝两人道:「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?好像天生有仇似的!别说了!都别说了!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,说那么多闲话干什么?」

  耿思敏知道白莹珏是江寒青宠爱的人儿,不敢得罪她,便顺势答应道:「好!都不说了!我也不跟那小鬼一般见识!」

  林奉先嘟哝道:「小鬼,小又怎么啦!呸!死老头!」

  耿思敏欲待再说点什么,见白莹珏面露不悦,就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吞回肚里,掉过头也不再看林奉先。

  江寒青却还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念头,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口角。

  也正因如此,直到多年以后江寒青都不是很清楚,为什么自己手下的两员爱将林奉先和耿思敏一碰着就要吵架。林奉先说东,耿思敏就要说西,耿思敏说要做的事情,林奉先就嚷着千万不能做。其实真正的根源就在于这次的口角。

 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,听声音过来的还不止一个人。白莹珏警惕地望向声音傅来的方向,原来却是江浩羽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。

  白莹珏低声对林奉先道:「奉先,刚才那些话你可千万别泄漏出去。」

  林奉先慨然应允道:「您放心!我虽然不赞同,可也知道这些话不能乱说。」

  耿思敏和白莹珏这才都放心地点了一下头。

  江寒青却兀自还在沉思中,白莹珏使劲拽了一把他的衣袖道:「你父亲过来了!还在想什么啊!」

  江寒青这才「啊」的一声惊醒过来,看看已经快要走近的父亲,对身边三人道:「你们三个先进去吧!老爷子可能找我有什么事情丨」三个人刚转身离去,江浩羽一行便也来到了江寒青身边。看着离去的三个人的背影,江浩羽问儿子道:「你都准备好了吗?」

  见江寒青点头应「是」,江浩羽便道:「那你跟我在大院里逛一逛!明天早上的事情还要给其他都布置一下呢!」

  江寒青也不便推辞,就顺从地跟在父亲身后往其他地方行去。路上江寒青小心翼翼地试探道:「父亲,明天出城之后,咱们是往哪一个方向走呢?」

  江浩羽「哦」了一声,轻捻胡须缓缓道:「这个我已经考虑好了!出城之后,我就向南直行,然后找机会转向西域。你呢,就向东走,等京城的风声过了——段之后,你再掉头西行。这条路线相对远—些,但也比较安全。」

  江寒青装模作样焦急道:「父亲,你往南走很有可能碰上石嫣鹰啊!不若你朝东走,儿子向南。这样如果有什么问题,也可以保证您老人家的安全!」

  江浩羽一愣之下,脚底下的步子也立刻停了下来。他转头很仔细地打量儿子的表情,看到他满脸焦急之色,便微笑道:「青儿啊!你是我和你母亲唯一的儿子。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,我这老头子就算安全活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呢?你不要跟为父争了,咱们江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!你往东行,不要急于掉头,一直要等到确信时势绝对安全,再想办法折回西域你母亲那儿。如果到时候我这老爷子还在世上,咱们一家三口就又可以团聚在一起!」

  江寒青心里暗骂道:「死老贼,果然不出耿思敏所料丨就是担心小爷夺你的权!你等着瞧,看看最后抓住大权的到底是你还是我!哼!有母亲的支持,我还怕斗不过你!」

  一个邪恶念头又一次在江寒青心底涌起。

  「到时候当着你的面操母亲那***。哼!看你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!气都要把你给气死!」

  表面上江寒青却感激涕零地挤出两滴清泪,跪到地上呜咽着道:「父亲……

  孩儿……孩儿……」

  江浩羽轻叹一口气,伸手拉起江寒青,满面爱惜之色地轻轻抚摸他脸上肿起的地方,一把哭腔地说道:「孩子,为父刚才下手太重,把你脸都搧肿了!你不要怪父亲啊!」

  江寒青作势一下扑到父亲怀里,啜泣道:「孩儿不怪父亲!孩儿不怪父亲!」

  江浩羽脸上露出一丝冷笑,轻拍江寒青背脊道:「乖孩子,乖孩子!快别哭了!二十几岁的人,还哭什么哭?咱们又不是一定就会死在奸贼手上!走!一起去看看其他地方。」

  说完便拉着江寒青的手往前走去。

  江寒青走在父亲身边,用衣袖使劲擦干眼泪,却还抽泣了好一会儿,才作出情绪平复下来的模样。

  父子两人的这番做作,如果让白莹珏看到,估计又会感慨半天了!

  入夜之后,天下起了大雨,瓢泼大雨像水桶倒下来一般。

  江家大院此夜实行灯火管制,绝大多数的灯火都被熄灭掉了。

  所有的人都早早躺到了床上,可是真正能够睡得着的却没有几个,大多数人的心思都飞到了明日的突围上。听着窗外劈里啪啦的雨点声,许多人都仿佛在风雨声中听到了明日厮杀时的阵阵惨叫声。胆子小一点的紧紧抓紧身上的薄毯子,向同伴身上拼命靠近过去,似乎这样能够寻找到一点精神上的依靠。

  夜,难熬的夜,无眠之夜啊!

  耿思敏和林奉先率领的十几个武士按照江寒青的吩咐,在他那个院子的外面临时搭起了几个帐篷,十几个人就蜷缩在那几个帐篷里度过这在永安府的最后一晚。

  虽然这群人中的每一个都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真刀真抢的搏杀,可是面临明天那种家族生死存亡系于一线的历史性时刻,每一个人心里还是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。

  耿思敏也不能例外,躺在帐篷里辗转反侧,怎么都睡不着。不过严格来说,他那种情绪不应该叫紧张,而应该称为兴奋。

  多年来在西域「玉凤军团」中磨练出来的军人本色,让他这样的人一听说厮杀就会感到兴奋,血管迅速地贲张,浑身的筋肉都充满了力量。可是说来也是奇怪,越是这样兴奋,他的头脑却越是比平常还要冷静。

  耳朵里传来的是外面豆大的雨点激打在地上发出的「啪啪」声响,耿思敏的脑海中回忆的却是从西域出发前拜见凤帅的场景。

  那天也是下着这样大的雨,耿思敏已经收拾好行装,只等第二天一早雨停下来就立刻出发。

  凤帅的一个婢女找到了他的府上,对他道:「凤帅请大队长过去还有事情要交待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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